隔絕

到某高三班級時，我特別帶了藍牙耳機。畢竟在剩下的時間裡，除了不能打擾到學生做備審、玩牌、電競、狼人殺，也要防止自己被 嚇到。當老師的，也要懂得保護自己，之前就是因為沒有把自己隔絕起來，一直聽到此起彼落的髒話，還會被突如其來的大吼、拍桌、尖叫嚇到，所以上完課總是疲憊不堪。

戴了耳機播放佛經，雖然不能完全隔絕，至少可以稍微的阻止那些污言穢語闖入我的世界。不介入別人的生活，不過度在意那些與我無關的因果，就做一些不需要太集中精神的瑣事：排進度、看考卷、下載資料，這樣就不會浪費時間了。縱然因為和一群不穩定的傢伙在同一個空間很沒有安全感，卻也比沒有防備的真空狀態還舒適。

我能理解為什麼在一些關係裡到最後只剩下冷漠，可以覺察有些人為什麼遭受厄運的時候旁邊的人只覺得天理昭彰，也能夠知道某些個體為什麼會被厭惡。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處。但是，我們都沒有必要承受那些額外的壓力，當外力硬是逼迫著我們接受現實，或許我們可以不那麼走心，不要照單全收。

最近的奇葩廣告說著：『國家那麼亂，讀書有什麼用？』就是因為世局混亂才更要有判斷能力，才不會被隨意帶著跑。就是因為世界很髒，就算不故作姿態，一起玩泥沙的時候要知道自己在哪個地方立足。就是因為不認同上位者的操作，才更要思考該怎麼表達意見。如果把不讀書當成否定世界的方式，和那些標榜無知和服從的紅衛兵有什麼兩樣？

我永遠記得電影《活著》裡，本該一家幸福的少婦，因為生產血崩瀕危，原本氣勢高昂的紅衛兵護士們束手無策，終於想起被她們鬥垮的醫生教授可能懂得急救，然而已經來不及了。為什麼要讀書？不是因為文憑、不全然是因為找工作，而是讀書和思辨能力的養成，是讓我們有更多的籌碼和資源去檢視外界的合理性，還有認識更多層次不同的人。

我始終支持教育政策裡的特殊教育、能力分班、明星學校、一流學府，我不認為每個人都應該一直讀上去，所以要用學科能力檢核理解成效。那不是所謂的填鴨、死背，能做到把考卷上的分數考高的至少證明自己背了、懂了這些知識，這是相對的公平。比起惡意的比拼營隊、研究成果、學習歷程……等等花錢的東西，比起體適能、志工、嘉獎、社團刻意的操作，筆試是相對公平的標準量尺。

台灣的教育試圖讓每個人有發展的空間，實際上的做法卻讓原本有機會靠教育翻轉的人被家庭背景和後台淘汰。當所有人都是大學生，所有人都不到大學生的程度。當許多人都在拼命讀研究生，代表研究生的歷程只是延緩就業的手段。讀書有用，對於真正適合讀書研究的人，他需要的是更多時間鑽研專業。讀書沒用，對只想詐騙或是賺快錢的人來說，他只是躲兵役逃責任混文憑的手段而已。

教室內是隔絕的，教育現場對於乖巧配合的學生並不公平。會吵的孩子才能得到關注，老師管秩序的時間相對剝奪了其他人學習的時間。教室外的世界也是隔絕的，不想遇到的刁民和酸民，看不起的政客和詐騙犯，做錯事卻完全不用付出代價的權貴和名人，讓奉公守法的百姓覺得無力。久而久之，我們只能活在更冷漠的世界裡，避免接觸讓自己不舒服的群體。

感謝藍芽耳機，感謝家裡的房子，感謝自己的車子，感謝外送的平台，因為沒有其他人，世界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