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教務處寄的公告,有個學生休學了。很正常的流程,很常見的狀態,只是因為我認得那個名字,所以有點難過。她沒能順利的完成學業,必須要回家休養身心,不知道要多久之後才能夠重拾開朗的笑容?不知道她的狀況會不會越來越糟?不知道她有沒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我告訴自己人的一生很長,先休息一下下也是好事情,只是有點遺憾,畢竟是這麼乖的孩子。
她高一的時候是我的導生,之後都在我的科任班,看著她一路走來的變化,從能夠在通訊軟體裡和人聯繫,到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從能和同學一起完成作業,到連打招呼微笑都沒辦法。我有點心疼這樣的孩子,乖巧、無聲、認份,或許就是這麼不想和外界抵抗的人才會內耗的傷害自己。而我們都沒辦法做些什麼,只能看著樹上的一片葉子悄然離開。
她是個想很多而且細膩的女孩,笑起來很可愛,和人打招呼的時候很禮貌。相對其他惡劣張狂的同班同學,她就是穩定的少數,也是默默忍受被欺負的那一個族群。有些人開她身材的玩笑,有些人故意學她的聲音,有些人故意把座位搬到離她遠一點的地方,有些人不留情面的拒絕她。我無能為力,無法做任何能即時保護她的事情。因為有人比她更會吵,那種大聲的叫啊鬧的孩子和家長才能擁有他們想要的東西,只會無聲流淚的孩子和老師,都只能接受被安排的位置,或者自己離開。
她的高一,只是安靜了點。我記得我常常和嘲笑她點那群混蛋交手,盡量讓座位和分組隔著山和海。用訊息關心她隱微的情緒和生活,找她附近的人旁敲側擊的打聽。我也在樹上,一起呼吸,搖動,行光合作用。那一年不堪回首,當時我抽屜裡那封辭呈,或是我不想上班的每一個工作日,被指導教授PUA後的破碎,和我開車回家時經過但沒去掛號的身心科診所,直接的訴說大環境的不友善。我其實也提了介聘,也走到高一點的牆邊,也讓眼淚流進耳朵。只是,我還在樹上,不能離開。
她到了高二,在別人的班級裡浮沉,我申請當專任,暫時修整,用很多很多的課程換一個不用管班級的機會。我只能在下課時和她打招呼,問問她好不好。這是我能做到的最多的事情,因為我們都在高一的那一年,她還好,我被無理取鬧的家長霸凌的很不好。我慢慢的把自己拼起來,已經用盡了勇氣。只能小小心的躲在自己的堡壘,偶爾伸出脆弱的觸角。而她會和我說再見,而我會多包容她一點,給她多一點的作業期限。我知道她不是故意遲交,只是她的時間和別人不一樣。
她在班上越來越獨立,從很近的孤島變成很遠的孤島。而我又帶了一個新的班級,把博士班的課程截斷,有新的關注焦點。不管以前怎麼過,離開了那些惡緣和惡人,感覺都越來越好過了。然後她斷斷續續的請假,而我能做的,就是把每一張講義和考卷,好好的放到她的座位,等著她有一天想要看的時候就能立刻看到。我努力的想要離她近一點,讓她感覺還有點熟悉的人在身邊。然而她還是沒辦法適應整個環境,只是等著一個時間說在見。
休學其實不算壞事,休息才能夠繼續自己的日子,不是每個人都應該要順著河流的方向前行,化做春泥的葉子,也有它存在的意義。離開,是結束也是開始,是真正面對自己的誠實。祝福這片葉子,找到自己的幸福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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