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母親之間》推薦文

    「母愛是偉大的！」「為母則強！」「身為母親就是要保護孩子！」這些大家耳熟能詳的箴言，其實都是壓力。母愛部是天生就萌發出來的，在某個意義上，母愛其實是文化和後天的建構，可是我們需要有人負責「後勤」，所以只能夠繼續地把這樣無私的愛代代相傳。

    或許這樣說有點偏頗，但是和母愛連結在一起的就是犧牲奉獻，當女人成為母親之後，社會就要求女人拋開從前的小脾氣、小夢想，全新的為家庭和下一代耕耘。男人可以在成家立業之後繼續風月詩酒，但是女人則必須洗盡鉛華成為賢妻良母。在傳統社會中，如果身為母親還想要在職場上發光發熱，就會被依些人指責為不負責任、自私自利。可是有了孩子之後，成為人母後，並不一定每一個人都覺得生命圓滿，很可能那是一個破碎的開始。

    從懷孕前開始，女人就承擔著風險，幸運的是自己願意生，也有能力承擔，不幸的是，女人必須要抵抗很多外在的惡意和侵害，甚至到目前為止很多地方墮胎都是犯法的論這個孩子怎麼來到這個世界，反正必須要讓母體成為容器，給一個存活的機會。然而，女人沒有選擇，甚至連宗教上所謂的嬰靈都跟著母親，怨恨母親，這不只是一個恐怖的說法，也是讓人心寒又遺憾的文化威脅。

    艾希莉・歐娟《在所有母親之間》以前妻向前夫敘述的口吻和眼光來回顧母系的困境和遭遇。故事中的布萊絲想成為完美的媽媽，想要把自己活成模範，但是她憂鬱自殺的外婆、拋家棄子的母親都成為生命中的詛咒，讓她不自覺的就陷入自我懷疑的迷茫中，渴望親情和包容，但是又無法成功摸索與自己女兒薇歐列忒的相處之道。

    然而，當自己已經足夠用心的付出卻得不到回報呢？如果自己所做的都成為笑柄呢？孩子真的沒有心機嗎？身邊重要的另一半如果被女兒搶走了該怎麼辦？如果整個家庭中的笑聲都不從自己的心中發出，那麼是否又重蹈著曾經的格格不入？幸福是不是越來越遠，還是自己在什麼地方做錯了什麼？

    「薇歐列忒的到來，應該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代表新的開始……但當我雙臂一抱到她，我知道，有些事情不太對勁。……」生命不是訂單，也不能退貨。所以當我們知道了緣分的深淺又必須負起責任的努力，那是多麼困難的事情。孩子沒有錯，只是自己沒有準備好，這一生都無法準備好！有些事情可以從做中學，但是有些情感連血緣都沒有辦法牽繫，母女之間緊張、競爭、忌妒的關係，只有兩個人親密相對的時候才感覺到鴻溝。

    這本小說讓人覺得悲傷的地方在於，沒有人真的聽得懂、聽的到女人所說的話，男性的角色看似是故事中的另一端，但是男人只在意自己在意的一切，並沒有真的將女人的需求和求救放在心上。然後當事情發生之後，男人只想回到過去美好的時光，或者重新建立一個快樂的天地。而那些破碎的過往，就成為垃圾被丟棄在不知名的遠方。

    如果讓我重新選擇，我也會思考是否要把孩子帶到這個世界。懷孕很痛苦、冒著生命危險生產很痛苦、產後的傷口也讓人很痛苦、教養小孩的焦慮也讓人非常痛苦。生的過程其實是最簡單的，當孩子慢慢成長之後才是真正的挑戰。有時候會吵架、會生氣、會悲傷，筋疲力盡的育兒讓自己從女孩變成潑婦，或許慘一點會進化成瘋婦。我是在有了孩子之後才真的重新思考了自己的前半生，可是，在這段和孩子磨合的過程中，也是和自己靈魂的思想鬥爭。

    很多不相干的人只會出一張嘴要女人生育，要為少子化盡一份力。但是最殘忍的凌虐不是用刀用槍的血肉糢糊，而是將一個生命帶來不友善的環境。所以對於孩子盡力的照顧、教養，讓民眾對未來有信心才是解決人口老化的關鍵。因為這個社會從來不告訴女人有了孩子之後會失去什麼！只有告訴母親必須堅強有智慧、付出而不求回報，然後在母親節的時候得到不痛不癢的禮物和一句快樂。我深愛著自己的孩子，可是我知道我必須先堅強一些，才不會丟失溫柔。

    所以這真的不是單純關於母親的小說，而是和「女人」、「自我認知」有關的警世寓言。雖然作者在行文中製造閱讀的門檻，但是當我們站在傾聽的那方來思考，我們終將會知道這是一部無聲的泣訴。雖然看書的時候會有點感同身受的悲傷，可是我知道在所有的母親之間，總會有一些幸福的時光，然後會找到更多美好的缺憾。希望身為母親的讀者可以閱讀，也希望不是母親的讀者可以在閱讀後知道母愛不只偉大、崇高，還有那些讓人心碎的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