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彌漫你的眼》試讀
對於死亡這件事情,許多人總帶著懼怕和逃避的情緒,或許就是因為那種別離和無法掌控的感覺讓人難以承受,所以我們理所當然地迴避所有的訊息。然而,漫漫人生路中就會走到終點,因此無論我們願意與否,最後總是必須要自願或非自願的接受安排。
凱特琳.道堤(Caitlin Doughty)的《煙霧彌漫你的眼》讓我對殯葬業有新的認識,不是不好的那種,而是再次的理解禮儀師們是如何看待自己的行業和生活,也重新看到跨越禁忌的處世哲學。
連續劇《出境事務所》,電影《送行者》、《 父後七日》,都說明了關於人的最後一程是如何告別,然而臨終的藝術與告別的姿態卻大不相同。如果抽離自己的想法來看待死亡,我們也許可以體認其中的哲學和苦痛。在這本書裡面,作者談到許多電影、文學和藝術的知識,甚至連迪士尼的《小美人魚》也在他的反思之中。這樣冷靜的黑色幽默,以及勇敢對死亡的正面迎擊,讓人覺得不愧是每天都在迎接結束的通透。 禮儀師的生死學與普通人的生死觀,還有宗教家的生命觀一定不同。「未知生,焉知死」,可是當我們願意先去面對害怕和恐慌,就少了一些不了解而產生的遺憾。生命最後的尊嚴就是選擇屬於適合自己的樣子,還有能夠讓自己保留一些還活著時候的靈魂。
喪禮的存在其實不只是為了處理大體,而是需要有一個儀式來讓生者走出失去的苦痛。這時候那些繁瑣或正式的儀節就成為很重要的手段,藉由那些方式來把眼淚流乾,然後再次的看清我們原先所認識的那個人,或者告訴自己,已經離開的人會在另一個地方永遠,這樣被留下來的人才有勇氣和心情走向新的生活。
我很喜歡的詩人夏宇有一首〈野餐〉給父親,那是關於死亡的詩作。然而,那些溫柔的敘述,或者是另外一種的死亡記事。
附錄:
〈野餐〉給父親 夏宇
父親在刮鬍子 唇角已經發黑了
我不忍心提醒他 他已經死了 整夜我們聽巴哈守靈 他最愛的巴哈 我們送他去多風的高地 行進一個乾燥繁瑣的禮儀 給他寬邊的帽子,檜木手杖 給自己麻布的衣裳 組成整齊的隊伍 送他去多風的高地野餐 送他去一個不毛的高地野餐 引聚一堆火,燒起薄薄的大悲咒 我試著告訴他,取悅他 「那並不是最壞的,」「回歸大寂 大滅,」無掛礙故 無有恐怖 他馴良而且聽話 他病了太久,像破舊的傘 勉強撐著 滴著水 「生命無非是苦。」 我說謊。我24歲。 他應該比我懂,但是, 比呼吸更微弱,彷彿 我聽見他說: 「我懂,可是我怕。」 微弱,如眼簾的 啟合。我用美學的字眼 說到它,宇宙中最神祕的一部份 詩裡面唯一的主題.......................... 「現在,你能不能想起來 7歲的時候,我要你 給我買一套降落傘?」 我總是離題太遠 而且忘了回來 他等著,等很久 他說:「我怕。」 我不能同行 我委婉的解釋 他躺著,不再說話 他懂 他以前不懂,當我第一次 拒絕的時候,13歲 因為急速發育而靦腆 自卑,遠遠的,落在後面 我們去買書。 一個孤僻的女兒 愛好藝術...... 參加的人都領了一條白手帕 回來 除了他。孤獨的 留下他 刮好鬍子 不再說話 繼續一場無聲的 永遠的野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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