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5月9日 星期五

洪淑苓 自己的書桌

洪淑苓 自己的書桌 2008-02-14 08:20:12 | 人氣(54) 這是同事傳給我的文章,真有趣啊!不管是書桌、房間,其實都是一個可以喘息的空間,也代表著獨立和自由!只是,看著那兩個例子,心不免小驚了一下!真怕那是我自己日後的寫照!所以,要存錢啊!如果自己買了房子,不管是房間,還是發呆間,都可以自由的玩耍啊! 



 自己的書桌  洪淑苓 女性主義的先驅者維吉妮亞‧吳爾芙說,女性寫作一定要有「自己的房間」。 自己的房間?嗯,聽起來是個不錯的主意。 據說當今文壇上有幾位女作家也已擁有自己的房子──不只是一個房間,專門用來寫作、沉思,或偶爾招待文友,可能是半山腰的別墅,也可能是鬧區的小套房;雖然沒有掛上工作室的招牌,但確實是「自己的房間」了。而且泰半是靠自己的稿費、版稅掙來,還有那麼一點兒自食其力的驕傲。 這真的令人羨慕呀!我和我的同輩朋友,別說房間了,連一張書桌都可能成問題。 那次,我到南部看蘭。大學時代她也是書卷獎榮譽榜上的常客,師長頗為看重,認為將來必是優秀的研究人才。孰料她志不在此,畢業後並沒有考研究所,回鄉謀得教職,又很快結婚生子。此後,完全樂在其中,除了工作,就是家庭。拜訪的時候,她殷勤引導我們參觀房子,三層樓的獨棟透天別墅。一樓是挑高的客廳,擺設近人高的大瓷瓶,十分氣派;二樓是廚房、餐廳與可充當小客廳的起居室,配上水彩畫,也頗溫馨舒適;頂樓是主臥室、兒童房與書房──書房,哇!一定要仔細瞧瞧,看當年我們的書卷獎得主如何佈置她的書香天地。她也頗得意地讓我們入內察看:原木書櫃,玻璃門維護得纖塵不染;還有那張董事長級的書桌、總統專享的真皮高背座椅──太棒了!就在我試圖伸手撫觸那高貴材質時,冷不防聽得一句:「都是我先生在用的。」嚇得我立刻縮手回來。畢竟與她的尊夫素不相識,千萬別冒犯了人家。 「那你呢?」我試探著問。好歹我同學也是臺大畢業的,總不會連一張書桌都沒有。悄悄打量一下,這裡除了那張大書桌,還真的沒有另一張。頂多在窗邊有一張狹長的工作檯。 「根本用不到嘛,連書桌都搬走了。一回到家就是帶孩子做家事,哪有空讀書?」嚥了嚥口水,她又補充:「反正教材也熟,不必特別準備。作業盡量在學校改完,回到家就是自己的時間了。」 自己的時間?嗯,吳爾芙好像沒說過這句話。 我看蘭一臉幸福美滿,相較之下,我因長期熬夜讀書寫作而導致眼袋腫脹,黑眼圈如貓熊,還真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蘭又告訴我,她原也有一張書桌。孩子剛生下來時,充當尿布檯、雜物櫃,後來嫌它礙事,就搬到儲藏室了。 「佈滿灰塵,髒死了喲!」 聽她的口氣是不會再使用那張書桌了。唉!佈滿灰塵的書桌,躲在儲藏室的佈滿灰塵的書桌。 另一次是去看美。美那時剛剛隨丈夫回鄉工作,也是個老師。記得新婚之際,他們已在臺北公證結婚並賃屋居住,但公婆仍費心為他們在老家佈置一間新房,照例是一張雙人@、高低櫃與梳妝檯,每件都貼上大紅的雙喜。老人家頗慈祥地詢問還缺什麼嗎?我的同學囁嚅著說:「我要一張大書桌。」 「書桌?」老人家以為自己聽錯,又不是小孩子,要什麼書桌?敢是臺北來的,臺大畢業的碩士媳婦,跟人家比較不一樣? 這個碩士媳婦確實跟人家不太一樣,早早就嫁了,又說還要念研究所讀碩士,孩子也不生,論文也寫了好幾年,到底在搞什麼碗糕?老人家看得霧煞煞,直搖頭。管他的,只要少年人歡喜就好。 念完碩士,生了孩子,因為公公去世,美不得不隨夫回鄉與婆婆同住。婆婆住樓下,小家庭住樓上。 「這是我的書房。他的在隔壁。」美斜倚著門柱,用手指點。 這次我真的是羨慕極了。自己的書房呢!許是鄉下老家空間大,男女主人才能同時坐擁雙城。 「想寫點兒東西,做點兒自己的事情吧。」美淡淡地說。她和我都擁有寫作的夢想。 事後我回想起來,認識她時她住學校宿舍,空間之狹,不在話下。後來她結了婚,咬緊牙關也要租個大房子,至少圖書有得放,自己也有張大書桌。與婆婆同住幾年後,小家庭自行買屋搬出去住,一買就是對門的雙戶,只因為要擁有自己的書房!即使因此超額貸款,每月銀根拮据,也在所不惜。 好個自己的書房!那是需要魄力的大手筆,而且若在臺北,恐怕難上加難。都會的住家恆常是三房兩廳的隔局,為一家四口的標準而設。若想要多買一房,咳!少說也要多個一百萬,哪裡是升斗小民負擔得起。若只有獨生子女,那還可能有幸擁有書房,若比標準數多出一子(女),五口之家只怕連客廳都要仔細規劃,只有如幼稚園的「角落區」可以比擬。 當然,把標準放鬆一點,我也算是擁有自己的書房,但這書房總是兼做臥房,書桌也總是挨擠在眠床邊。婚前和妹妹同居一室,婚後和丈夫同處一房,書桌,永遠是床邊的好伙伴。記得新婚後剛買房子,為了貼補家用,把兩間房間分租給人,小夫妻倆只好住在主臥套房,把所有家當都擺進去,兩張書桌「相親相愛」,就像它們的主人一樣。後來經濟寬裕了,請走了房客,搬出了書桌,暫借在客房一角──可是孩子也來了,要有兒童房和遊戲間──書房變成概念式的,隨時可以變化為各種空間──我,還是沒有書房! 想了想,最根本的原因是書桌太小;當沒有書房時,只好這麼「安慰」自己。為什麼我的桌面總是被文件、書籍以及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佔滿?現在還要進駐電腦這位新時代的嬌客。 不然,就是書桌太少。像一位師長說的,他退休後要準備四張書桌,每張代表不同的工作,統統是他的事業,他的最愛。 那麼,我需要幾張書桌呢?學術研究一張,文學創作一張,批改作業一張,處理雜事一張,正好也是四張。噢,不,還有第五張,電腦及周邊配備一張。 大書桌,很多很多的書桌,這還是得要一間書房才裝得下。因為書桌不只是書桌,有了它,還包括相關的圖書資料(可別以為什麼資料電腦裡都有),和用具(可別以為什麼東西用掃描列印就好)。 兜了半天,還是吳爾芙說得對。只有自己的書桌,還是不夠用,一定要有自己的房間啊。 可是就像丈夫說的:我也很「憋」呀,我的書桌放在客廳一角,還要負責「招待」孩子玩電玩,老婆打電腦。 於是,把女性主義祖師奶奶的話放在一旁,當晚餐過後,那張三尺寬、四尺長的大飯桌,就是「大大的好用」,現成的一張大書桌。 瞧,我這會兒不就完成了一篇文章,在「自己的書桌」上。 原載於二○○一年二月二十五日聯合報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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